上周，中芯國際(00981)的 H 股在開市前一度短暫停牌，並發出公告確認梁孟松擬有條件辭任，正積極核實其真實辭任的意願。事緣，網上流出聯合首席執行官（CEO）梁孟松致董事會的的辭職聲明，惹來坊間對公司高層出現內訌的猜測。
在該流出的辭職信中，梁孟松交代了三個主要重點。第一、他表示「接獲董事長電話告知：蔣先生即將出任公司副董事長一職。對此，我感到十分錯愕與不解，因為我事前對此事毫無所悉。我深深的感到已經不再被尊重與不被信任」。第二、在信中重提自己在中芯國際工作期間「盡心竭力完成了從 28nm（納米）到 7nm，合共完成五個世代的技術開發」的成就；第三、重申「我來中國大陸本來就不是為了謀取高官厚祿，只是單純的想為大陸的高端集成電路盡一份心力」。
過去，馬雲曾說過：「員工離職只有兩點最真實：要麼是錢沒給到位，要麼是心委屈了。」事實上，坊間有傳言，蔣尚義過去在台積電當梁孟松上司時兩人已結下恩怨，今次再次成為梁的頂頭上司，因此而引起了他的強烈不滿。當然，中芯高層出現人事內鬥已不算是新事。梁孟松雖然被公認為「技術狂人」、個人能力超強，但也有人形容他個性「自負」和「不擅合作」，因此也多次傳出與另一位聯席CEO趙海軍鬧不和。此外，翻查公司的人事公告，蔣尚義聘用合約會獲得年度固定現金酬金計67萬美元及年度激勵，估計大約是梁孟松的基本年薪三倍以上。因此，無論從信中的內容，以至到客觀的薪酬待遇，梁孟松都符合了「心委屈了」和「錢沒給到位」的常見離職兩大因由。
換個角度來看，梁孟松自加入中芯以來，其個人最大的貢獻，主要在先進製程（28nm 以下）的研發上取得了長足的進步。然而，隨著美國加大對華為制裁的力度，中芯已無法為華為旗下的海思半導體（Hisilicon）繼續代工 14nm 的芯片；由於先進製程的投資金額巨大，代工廠（Foundry）很多時也會採取和大客戶共同研發的策略；但中芯失去華為的相關訂單，除了需要再找客戶來填補產能以外，更深遠的影響是在量產良率的提升和製程的推進，失去強援的支持和扶助。
更不幸的是，中芯近期也被美國國防部列入了「中國軍方企業」（Chinese military companies）名單，意味著美國半導體企業在向中芯供應相關設備、零部件及原料等，都可能需要獲得政府許可。在此背景之下，荷蘭 ASML 能否無阻向中芯交付用來製造 7nm 或以下製程必須的極紫外光（EUV）光刻機，將成為很大的疑問。換言之，一旦美國採取強硬的制裁手段，中芯在先進製程的推進上勢將難免暫時要「行人止步」﹗
再從中芯的營運角度來看，截至今年第三季，14nm 及 28nm 合共的收入佔比只有 14.6％；如果未來難以繼續發展先進製程的情況下，梁孟松的作用和角色可能會變得愈來愈「雞肋」。而且，隨著先進製程也逐步迫近物理極限時，業界普遍分析亦認為，先進封裝技術會是芯片代工發展的另一個重要戰場。因此，於先進封裝技術與小芯片技術（Chiplet）擁有深厚研究的蔣尚義的回歸，似乎更切合中芯提早布局在相關領域的需要，並可為現有成熟製程實現降本增效，進一步鞏固這塊業務的基礎。
由三年多前，中芯董事長周子學力邀梁孟松從三星加盟，並且把與剛從內部提拔的趙海軍作為聯席 CEO，由此可見周子學對梁孟松的非常重視。惟時移勢逆，這次重邀蔣尚義回歸擔任公司副董事長，周子學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會引起梁孟松的不滿，甚至可能將其逼走；這可某程度上反映周、梁之間的關係已出現一百八十度的轉變。梁孟松在信中直言不再被管理層尊重和信任，可能就正如司馬遷《史記》卷四十一《越王勾踐世家》在載：「蜚鳥盡，良弓藏；狡兔死，走狗烹。越王為人長頸鳥喙，可與共患難，不可與共樂。子何不去？」當然，也不能排除的是，梁孟松另有其他的條件，辭職只是以退為進，作為與公司管理層談判的博弈籌碼。但無論如何，事情鬧大後，公司內部的矛盾估計會持續一段時間，何時才可以從回正軌，要有待觀望。
家族辦公室投資經理
徐立言（本欄每周逢一、三刊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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