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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7月20日

張綺霞 訪談錄

港大非華裔牙科教授與學生 揭本地少數族裔牙患嚴重

牙齒有問題就去求診,是理所當然的事,但本地少數族裔卻不然。看牙醫動輒過千元,較複雜的更要過萬,對基層的少數族裔是沉重負擔,因此不少人都忍着,到回家鄉時才求醫,但往往導致嚴重問題。港大牙醫學院多名非華裔師生,近年發起了專為本地少數族裔設計的外展項目「Gateway to Dental Health」,提供基本檢查和治療。

計劃發起人、根管治療臨床助理教授聶燊朗醫生(Prasanna Neelakantan)感嘆,接受過服務的只屬社群中的極少數,當中近六成人牙齒出現問題,他期望能提供更多基層牙科服務,應付龐大需求。

聶燊朗醫生和參與計劃的兩個學生,碩士畢業生Abrar Khawaja醫生及牙醫學士課程四年級學生Gunjan Gupta一同接受訪問。

來自印度的聶燊朗在當地修讀牙科本科和研究生後,到阿姆斯特丹完成博士學位研究,4年前來港做研究和教書。他是根管治療(俗稱杜牙根)的專家,過程是將有病變的牙髓腔打開,用各種儀器移除發炎、壞死的牙髓組織,消毒清理乾淨後,再修補牙齒,封閉牙根及牙神經。他笑指,這門治療被認為是牙科中最痛的一種,只因接受這種治療的病人,本身已有嚴重感染,「因為臭名昭著,病人一聽就畏懼不已,因此我們工作最艱難的是:如何說服人們,過程沒有想像中痛。」

他帶笑說自己也沒興趣為人帶來痛苦,「我只是找方法消除這嚴重的痛楚」。他如今也教導學生進行這手術,由於牙根問題難以用肉眼看見,他也不時教導學生多用想像力,理解牙床內發生什麼事。

為省錢強忍牙痛

Gunjan同樣來自印度,專程來港修讀牙科,「在牙科教育上,香港其實很有名,至少3次被評為排名世界第一。」她表示,要獲得取錄非常困難,「要求很高,而且只有10%的學額是預留給外地學生,競爭激烈,而且語言要求也很高。」

Abrar來自巴基斯坦,在香港修讀牙周學牙科碩士,如今已經畢業,並通過了香港牙醫執照考試,他笑言,這個考試對於外地學生來說很困難,及格率只有5%。說到自己的專科範疇,Abrar自嘲道:「和根管治療不同,患牙周病通常是沒有痛楚的,因此我們說服病人也很困難,要他們相信自己有問題。」他主要研究牙齦問題和腎臟疾病之間的關係。「其實牙齒和身體不同器官都有聯繫,只是人們所知的仍很少。」

聶燊朗到現在仍無法掌握「牙科醫院」這4個字的發音,坐的士時也不能以廣東話說清楚目的地,「但香港的好處就是,就算你不懂廣東話,也不會有什麼阻礙。」但接觸多了本地基層的印度裔群體,他發現不懂廣東話和中文,對他們構成很大障礙,尤其阻礙他們得到牙科診治的資訊及機會。就算是受過教育,或已在香港生活了兩三代,都不知有其他服務選擇,如非牟利機構、牙科醫院等,因此有牙齒問題也久久未處理。「這讓我很震驚」。

「本地牙科服務大部分都是私人的, 比較昂貴,這是因為營運成本高,加上租金高昂,對比起他們的家鄉如印度、斯里蘭卡、巴基斯坦、孟加拉等地,往往是幾倍的價錢,有時他們飛回家鄉接受治療再回來,價錢甚至比光顧本地私家牙醫更低。」

因為費用高昂,就算有嚴重牙科問題,他們都忍着痛,等回家鄉才處理。「我們接觸過一些個案,可以忍受牙痛幾個月都不去治療,只是不斷吃止痛藥。」聶燊朗嘆口氣說。

有見及此,他發起了「Gateway to Dental Health」項目,起初是想透過舉辦口腔健康推廣日,提供基本的牙齒檢查及塗上氟化物等基本牙科服務,為非華裔社群進行牙齒普查。而在港大牙醫學院就讀的學生中,不少都是來自印度和巴基斯坦,他們正好可以參與其中,與求診者用母語直接對話,減低語言隔膜。

溝通比治療重要

港人常把少數族裔歸類為一個整體, 其實當中包含不同群體,之間有截然不同的語言和文化。聶燊朗笑言,單是他們3個之間,已經以不同語言為母語,「我來自南印度,說的是泰米爾語,來自北印度的Gunjan說印度語,雖然我也聽得懂,但也難以用印度語跟她溝通,而巴基斯坦說的則是烏都語和印度語。」

參與這個服務計劃的學生來自不同背景,各種語言都能有所掌握,因此能與不同群體溝通。

在2018年於油麻地舉辦過第一場活動後,他們發現大大低估了參與人數,整天都大排長龍,到活動結束時,還有二三百人排隊。

7場活動下來,已有約1200名非華裔人士受惠。他們也在檢查時派發烏都語、印度語和英語宣傳單張,介紹本港口腔護理地點及牙齒保健知識。

參與活動多次的Gunjan表示,許多非華裔人士也不太懂英語,尤其是老一輩,很需要懂得他們的語言的牙醫去幫忙。她接待過一個年紀很大的印度婦人,只懂說印度語,牙齒全脫落,非常痛苦,但當她發現能用母語講述自己的問題時,臉上的驚喜表情,讓Gunjan難忘:「她很興奮,不停地說話,好像很難得找到一個人願意傾聽一樣。雖然我們無法即時處理她的問題,要轉介其他機構,但她仍感到很滿意和開心。」

聶燊朗補充:「其實在任何一種治療中,溝通和同理心遠遠比治療本身重要。雖然語言並不會完全阻隔溝通,但懂得說病人的語言,能讓他們敞開心扉,對你更信任。」

蛀牙和牙齦問題在這些群體中很常見,六成接受檢查的人至少有其中一種,雖然大部分都不是緊急個案,但聶燊朗警告,如果不處理可能會觸發更嚴重的牙齒問題,更可能會引發其他器官的疾病。「很多牙齦疾病起初也沒有太大痛楚,嚴重到牙齒快要脫落的時候才處理已經太遲。我們也希望透過活動讓病人正視問題。」

極缺乏低廉服務

遇到較嚴重的個案,Gunjan會告訴他們,只需付出數十元就可以到牙科醫院接受牙醫學生的診治,但很多都沒有來,因為他們手停口停,無法請假,而且等候時間很長。

聶燊朗坦言,本地非華裔社群對牙科服務需求太大,他們沒有資源應付,只期望透過這幾次活動,可提供多些數據,讓政府或非政府組織多加關注,提供更多緊急服務。他指出,缺乏低廉牙科服務,也是本地基層面對的問題,「政府應開放更多本地公營牙科服務,而不只是為公務員而設。許多發達國家已把牙科福利包含在公營系統中。」

聶燊朗感嘆,團隊無法改變整個現況,「讓人驚訝的是,許多少數族裔已經在港居住了幾代,關於他們健康系統的數據仍不多。我們只是踏出了第一步,展示這些群體有很大需求。」他相信,情況將一步步改變,「希望大家都能夠做更多,讓這些少數族裔感到自己是此地的一分子。」

Gunjan表示,自己會持續參與,因為從中學到不少東西,「病人數目很多,各種問題也有,這些都是日常難以接觸到的,讓我學到很多溝通技巧。」

聶燊朗補充,活動也有本地學生參與,從中了解非華裔社群的文化,更理解應該如何溝通。

他們期望可以得到不同慈善組織或私人捐助,提供更多治療服務,聶燊朗坦言,看到病人那麼多,是會覺得有點無助,尤其計算一下,雖然過去每一場服務都爆滿,但只是服務了印度及周邊地區少數族裔人口約1%至2%,而且菲律賓、印尼等東南亞社群不計在內,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因為語言障礙得不到適當治療。「簡單的清潔、小小的補牙或防止蛀牙處理,都不需要很多設備,主要靠人手去維持,如果有足夠資金,我們將可以不斷持續下去。」

撰文:張綺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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