« 返回前頁列印

環球時事 | 2024-07-04 14:15

Project-Syndicate 德隆(J. Bradford DeLong)

人類是如何失控

放大圖片

為什麼我們比工業化前農業時代的前輩最少富裕15倍,卻如此不快樂?一種解釋是,我們天生不具備這樣的能力:我們的傳承或進化史中,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們應對一個超過150人的社會。但為了操作日益複雜的技術,並推動繁榮,我們卻必須以某種方式協調逾80億人之間的關係。

為此我們建立了龐大的社會機器,包括市場經濟、政府和企業官僚機構、國家和次國家政體、文化意識形態等等。然而,我們卻很難對這些體制進行微調,因為我們根本不了解它們。最終留給我們的,就是一個由一些極其陌生的龐然巨物所組成的全球性網絡,它們像上級般指使我們做各樣的事情,讓我們不開心,儘管與前幾代人相比,它們讓我們極其富裕。

經濟學大衞斯(Dan Davies)有一本關於這些有問題創造物的精彩小著作。在《不負責任的機器:為什麼大系統會做出可怕的決定——以及世界是如何失去理智》(The Unaccountability Machine: Why Big Systems Make Terrible Decisions – And How the World Lost Its Mind)一書中,他從5條獨立的線索出發,編織了一個論點。第一條線索是,他發現我們的世界充斥着問責制的漏洞:也就是有地方顯然出錯了,但卻沒人受到指摘。相反,整個系統都出錯了,而系統卻無法看到或糾正問題。

其次,大衞斯指出,每個社會系統不僅需要履行使命,還需要自我保護。這通常意味它不能只關注一個狹隘的指標。相反,每個系統除了核心任務外,還必須執行多項子任務。這些子任務包括為從事工作的人員提供充足的資源;協調此時此地的各項事務;從此時此地展望「彼時彼地」;以及保持人類參與者對組織目的(其指導思想)的關注。大衞斯特此舉了一個演唱艾頓莊(Elton John)作品的樂隊的例子,在這個樂隊中,這些任務大致由「音樂家、指揮家、巡演經理、藝術總監和艾頓莊本人」來完成。

第三,授權對於減少複雜性和保持組織任務的可控性至關重要。你不需要每一分鐘都觀察松鼠籠子裏的溫度,只需要設置一個溫控器便成。

第四,必須建立強大的反饋回路。這意味要放大你最需要看到的外部訊號,並保持足夠的內部處理能力,以便在為時已晚之前採取行動。

最後,改革組織使其不致淪為不負責任機器的最佳途徑,是重振二戰後出現的一個準學科——管理控制論(management cybernetics)。該方法由電腦科學家維納(Norbert Wiener)和政治科學家西蒙(Herbert Simon)首創,得名於希臘詞語「kybernētikos」,意思是善於掌舵。

在建立管理控制論方面取得最大進展的大師,是反文化時代的管理顧問比爾(Stafford Beer),他的著作《企業之腦》(Brain of the Firm),探討了如何改革官僚機構,以使決策者和被決策者之間的內部資訊流動保持平衡。如果做不到這一點,一個系統將無法長期保持活力,並對人類有用。

馬丁(Felix Martin)在《金融時報》上評論《不負責任的機器》一書時,將大衞斯的方法描述為「一種針對非人類智慧體的精神分析,在這方面比爾就是佛洛德(Sigmund Freud)」。這句話真是再恰當不過了。我們的社會世界不再局限於我們的家庭、鄰居、同事,以及那些通過親情、憎惡、以物易物和交換、小範圍規劃和壓迫別人等網絡與我們直接互動的人。取而代之的是,我們所做的愈來愈多事情,都是由極其複雜的、龐大的、環環相扣的、由我們創造出來但卻並不了解的社會和技術機制所驅動。

如果現代化的挑戰是找出一種更好的方式,讓我們這個擁有逾80億人口的全球社會,能夠共同工作和思考,那麼我們如何才能提高我們的理解力,進而提高我們的控制力呢?遺憾的是,大衞斯並沒有提供答案。他在書中的結論是典型的商學院廢話。不過他為我們面臨的任務定義,並為我們指出了一條新的智識前進路徑,這一點值得讚許。

 

Copyright: Project Syndicate, 2024.
www.project-syndicate.or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