環球時事 | 2024-06-17 14:15

Project-Syndicate 塞薩里尼（Paolo Cesarini）、勒克雷爾（Christophe Leclercq）、羅德里格斯（Maria João Rodrigues）

歐洲需要一個民主專員

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（Ursula von der Leyen）於2019年12月上任時，將「推動歐洲民主的新舉措」作為她的六大政策重點之一。在6月6日至9日的歐洲議會選舉之後，民主面臨的最大威脅之一仍有待充分解決：歐洲媒體行業面臨的風險。

誠然，歐盟立法者已經採取了有助保護媒體的重要措施。《數碼市場法》和《數碼服務法》於2022年生效，前者限制了最大數碼平台作為「守門人」的權力，後者使數碼平台更加透明並承擔責任。專注開發「可信賴」人工智能的《人工智能法》，和旨在保護媒體免受政治或經濟干預的《媒體自由法》，現在也已經通過。

但媒體面臨的挑戰依然艱巨。商業模式被互聯網顛覆，導致出版商削減記者總數目；例如，自1990年以來，美國60%的報章工作職碼消失。與此同時，網絡媒體並沒有完全彌補這種削減。隨着人工智能的出現，這趨勢可能會超速發展，公共廣播以外的大多數記者都會失業。與此同時，寡頭統治着許多國家的媒體格局，虛假資訊像野火一樣蔓延。

捍衞和加強自由、獨立的媒體的果斷行動，已成為當務之急。強大的媒體行業是一切民主的支柱——正如歐盟的《民主行動計劃》所確認。但是，對於2024至2029年的歐盟使命，實施已頒布的立法並不足夠。法治和人工智能守則並不能養活記者。歐盟領導人必須發出訊號，表明他們嚴肅對待新聞媒體的可持續性。為此，下一屆歐盟委員會應該制定一項「媒體產業政策」，將相關資源重新集中到民主和媒體總局，由專門的「民主委員」主管。

產業政策不等於國家控制，也不需要花費很多。它應被看作是協調公共部門措施，以讓戰略領域自我轉型。歐洲已經為許多行業做到這一點，而且往往成績斐然。一個成功的媒體產業政策，將強調5個優先事項。

首先，它將促進監管，最大限度地發揮立法的影響。最近的法案至關重要，應該轉化為國家法律，但監管機構（包括電訊和競爭主管機構）有責任培育一個資訊生態系統，反映媒體組織和數碼平台之間的更好平衡。

例如，應強制平台將「可信度指標」納入其演算法中——這是他們在6年前便原則上同意的一步。這將減緩假新聞的傳播，增加優質內容的受眾，從而為出版商和廣播商帶來更高的廣告和訂閱收入。

其次，與人工智能相關的研發資金相對充足，但媒體行業將需要各方的定向創造性思維。歐盟的媒體和視聽行動計劃仍處於實施的早期階段，明確旨在促進該行業的更多創新。它包括「NEWS」倡議，將歐盟的行動捆綁在一起，以加強新聞媒體行業。進一步開展這些措施並不一定會花費更多。

例如，歐盟每年都會發出「新聞夥伴關係」的呼籲，這是新聞媒體機構之間的跨界合作，重點關注創新商業模式或新聞轉型。但這個供不應求的計劃，每年只獲得600萬歐羅（650萬美元）的資金。未來，其他歐盟委員會總局的資助程序，應包括將所有與新聞媒體相關的歐盟提案，共同標記為「NEWS」。

第三，今天的媒體行業基本上依賴廣告和訂閱。我們需要的是更多樣化的融資，包括公眾對創新的支援，而不是補貼記者的薪水，因為這會扭曲媒體道德。

在支持媒體行業轉型方面，公共採購、慈善和新形式的投資，也可以發揮作用。公共機構應該將廣告預算投向優質媒體。慈善可以糾正市場失靈，補充歐盟計劃。在投資方面，通過主權基金降低資本成本，可以吸引有影響力的投資者，也有助保護媒體免受寡頭的侵害。InvestEU計劃應包括一個專門的「NEWS」管道。

第四個優先事項是結構化轉型。在歐盟及其他地區，一些大型平台主導着資訊和廣告生態系統。相比之下，新聞出版商——往往將其業務局限於一個國家甚至一個地方——規模很小。一支不協調的侏儒軍隊與寡頭壟斷進行鬥爭，是不可能持續的。

更好的方法需要組織分擔一些成本——特別是當它們從可變成本（如印刷和實物發行），轉向固定費用（如編輯工資、IT和產品發布）時。這可以通過合作甚至整合來實現。國家或地方範圍內的合併，可能會增加多元化和就業的風險，而跨境交易可以加強所有相關品牌，保留就業機會，減少國家政府的影響力。為了促進這一過程，競爭監管機構可以設定與多元化相關的目標（例如保留多元化品牌作為合併批准的條件），鼓勵新聞轉型（在允許國家援助的情況下）。

最後，個人和集體技能都必須得到提升。記者不僅要能夠與人工智能打交道，還要能夠充分利用資訊技術和行銷方面的創新。跨境合作還需要機構技能，包括關鍵變革領域的專業知識（尤其是人工智能）。這些當務之急與教育和研究相關，因此公共的支持是適合的。

在下一個歐盟任期，大多數獨立媒體將以某種方式消亡或萎縮。但是，如果歐盟領導人正確地做好自己的工作，那麼其中很多可以更具韌性的形式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