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後「夜生活」回憶

特首改口搞旺夜市為搞活晚間市況，大概夜市似只指攤檔，對交租交稅的商戶不公平。計我話，不如叫夜生活啦，即時燈紅酒綠感覺返晒嚟。生而為七十後，我算代表香港中年人平均數吧，正好述往思來。

小時候掹尾班車邊跟父執落酒廊聽歌，那才爽；現在紅館晚晚開show，可惜銀両幾乎全入歌星袋，起不了刺激百業作用，而且偶像膜拜貼錢逼餐懵，比起在酒廊做大爺天淵之別。當年出夜街根本必須，娛樂匱乏（免費電視1967啟播），留蝸居捽腳趾嗎？擠迫戶沒浴室沒廚房，往榕樹頭公廁沖個涼吃碗粉麵，窮風流；即使最「深閨」的，買份晚報返屋企嘆，也算消費。怎麼悠閒睇晚報？放工早嘛，如今打工仔捱到七、八點收工乃常態，回家累得不想動。

非落街不可

及至我稍長（即八十年代），生活步伐加速，吾輩依然work hard play hard，因為民心向上，並非個個腰纏萬貫，我更只是中學生，但深信希望在明天，千金散盡還復來。很多嗜好畢竟非落街不可，桌球、保齡、唱卡拉OK、流連漫畫屋、看電影……乃至簡單如想打鋪機，總要光顧電子遊戲中心（家用遊戲機遠遠落後於街機），風氣使然，不精通一兩門玩藝會被朋友嗤笑的。而我見現在孩子，並非不呼朋喚類，放學各自歸家，聯線上網邊玩邊談笑，甚至放假寧願足不出戶，約出來也是一起做低頭族。電腦和手遊蠶食殆盡許多實體娛樂，惟眾所周知，箇中消費卻輪不到香港公司賺──Cyber能否涵蓋上述玩意？肯定不能，卻勝在方便。或者僅剩拍拖不可模擬，一樣有cyber sex，兼且安全。

對，從前吾輩粗線條，電燈着，鬼掹腳，誰沒帶點暴風少年feel？如今新一代太受保護太注重安全，怕品流複雜，怕車仔檔食物不乾淨。何止，推而廣之，整個社會趨向無菌化，幾場動盪，加上疫情習慣叫外賣，市民成驚弓之鳥，警察四處查身份證，正所謂「出現在危險地方就預咗有危險」，難得學乖了，特區政府轉頭呼籲夜蒲，前言不對後語，萬一再發生「魚蛋之亂」擔當得起麼？港人真忙，既要勤工勤學，又要北上融入大灣區生活圈，還要撐本土市道，錢與時間從何來？

民智漸開，當發現女人街和廟街賣的九成屬淘寶貨，何不自己淘？即使另闢新夜市，估計換湯不換藥。市況愈做愈淡，收工去睇場七點半，趕不及事前晚飯唯有事後，好死不死許多西片長達三小時，睇完包保所有食肆打烊，想起興致全消，談啥夜生活？

夜總會沒落

講來講去，你懂的，我沒提某種「夜生活」。青葱歲月純情，拖女朋友手仔便滿足；當我到達對銷金窩好奇的年紀，sorry，夜總會已然沒落，舞榭歌台，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。十年前左右，移居台灣的馮淬帆回港約我在尖東飯敍，吃罷陪他等的士返酒店，久候無車，緊哥說：「去大富豪門口，一定有！」我醒起那豈非他們一輩英雄地？盛世慶功，最佳損友夢寐以求的聖域，英雄無用武之地。告訴他該處早門堪羅雀了，馮聽罷默然，煙斗抽了又抽……

撰文 : 余家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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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編者按：余家強最新著作《佛系推理》現已發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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