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何美國通脹在下降？

在短短一年內，美國的通脹率從9%左右的峰值下降至3%。標準經濟模型顯示，只有在失業率大幅上升的情況下，才有可能發生如此快速的通貨緊縮。但失業率在整個時期內一直保持穩定，處於50年來的最低點。經濟學家需要拋棄我們的模型，另起爐灶嗎？

沒有一個宏觀經濟理論是完美的，謙遜也是必要的，但仔細研究資料顯示，這將是一種過度反應。首先，潛在通脹僅下降了約1個百分點，遠低於整體通脹率6個百分點的降幅。此外，這種情況發生在勞動力市場（廣義）大幅放鬆的情況下，只是性質相對來說比較溫和，以職位空缺下降取代失業率上升。

潛在通脹是勞動力市場緊縮狀況保持不變時普遍存在的通脹率。這個概念定義容易量化難，但一系列指標可以協助我們對其水平進行合理的猜測。2022年6月，整體通脹率達到9%的高峰，我的粗略估計是，潛在通脹率在4%至4.5%左右，也就是說，如果沒有勞動力市場走弱，通脹率本預計只能下降一半。其他人的估計可能不盡相同，但沒有可信的經濟學家預計通脹率會保持在9%或更高。

這個數字從何而來？幾乎所有經濟學家，為了更準確地了解通脹所作出的最基本調整，都會去掉不穩定的食品和能源成份，計算所謂的核心通脹。2022年通脹率飆升主要是由於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，導致食品和能源價格飆升。沒有人會期望這種飆升會反覆出現，因此核心通脹一般比總體通脹率更能預測未來通脹。

去年，核心通脹率約為5%。但根據當時可獲得的資訊，即使這樣，對潛在通脹的估計也太高了。在任何特定的月份，許多其他高波動的暫時性因素，也會影響核心通脹，例如禽流感、二手車短缺或飛機燃料價格上漲。

消除噪音的一種方法是，看看工資增長正在發生什麼，因為隨着時間過去，工資增長和通脹密切相關。2022年中，工資增長的總體速度與約4%的通脹率一致。資料的總體性是導致我得出4％至4.5%估計的原因。

今天的潛在通脹率是多少？如果你只看價格，你會認為它大約是3%。然而，與工資增長速度更為一致的通脹率為3.5％至4%。總而言之，認為潛在通脹率在3％至3.5%的範圍內似乎是合理的。請注意，這高於最近的整體通脹，後者因能源價格下跌而暫時降低。

能源價格的平穩和下跌，是潛在通脹下降1個百分點的主要原因之一。疲軟的勞動力市場是否也發揮了作用尚不清楚，因為證據更模糊，更難量化，但答案似乎是肯定的。

人們不能僅靠失業率來判斷勞動力市場的緊張程度。職位空缺的數量也很重要。在美國，職位空缺數量在2022年3月達到高峰的1200萬個，即每個失業者有兩個職位空缺。

從那時以後，儘管失業率保持穩定，數字仍然有所下降：今天，每個失業工人只有1.6個職位空缺。勞動力市場這種完美的放鬆狀態的結果是，工資和物價增長放緩——這本身並不奇怪，因為沒有理由認為大流行帶來的勞動力市場混亂，會永遠持續下去。

財政支持的減弱和貨幣政策的收緊，可能也通過抑制總體需求而促成了潛在通脹的下降。去年激進的貨幣緊縮政策，也使長期通脹預期得以錨定，有助隨着時間過去而降低潛在通脹。其他因素也可能導致潛在通脹下降。

無論人們如何分析，結果都是一樣：過去一年通脹率的下降，在很大程度上是消除通脹壓力的暫時性來源可預料（和預期）的結果。勞動力市場的良性放鬆，提供了一些額外的通貨緊縮。

不幸的是，目前尚不清楚這種無成本的通貨緊縮能走多遠。事實上，今天許多暫時性因素似乎在緩和，而不是在助長通脹。如果通脹率真的無痛下降到2%，我們應該慶祝——並對標準經濟模型進行更嚴肅的反省。但如果做不到，美國聯儲局將需要準備好加大力度，才能將通脹降至可接受區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