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經濟正邁向軟着陸嗎?

一名跳傘員從飛機跳下後，發現降落傘無法打開。在下降途中，一架滑翔傘飛過，架駛員問他情況如何。那個正處於自由落下狀態的人回答說：「還好，至少在目前來說！」

對許多人來說，如今的美國經濟與這位跳傘員驚人地相似。自2022年3月美國聯儲局開始調高利率，並縮減資產負債表以來，經濟學家們一致認為，美國經濟正在走向硬着陸。許多經濟學家已經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，自信地預測經濟將陷衰退，有些人甚至斷言經濟已經開始萎縮。

翻轉的債券市場收益率曲線顯示，金融業也在為經濟衰退做準備。事實上，在過去一年間，「衰退」一詞在新聞媒體中出現的頻率，較實際衰退時明顯得更高。這一觀點顯然獲得了公眾的共鳴：2022年5月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，55%的美國人認為美國已經陷入衰退，而不同意這一觀點的人則佔21%。

但所有這些預測都與事實相去甚遠。美國經濟並沒有在2022年進入衰退，也不一定會在2023或2024年陷入衰退。而全球經濟也同樣避免了收縮。

當然激進的貨幣緊縮政策經常會引發經濟衰退。但這並不意味經濟必然會出現硬着陸。畢竟如果聯儲局也想實現軟着陸，那豈不是與我們目前的情況相似？也許我們拿來做比喻的降落傘已然打開，我們正在目睹美國經濟逐步且受控地下降。

而什麼構成「軟着陸」則未有定論。正如多個批評者指出，聯儲局不太可能實現在2024年前將通脹率降至2%，且不導致失業率急劇上升，和GDP下降的目標。

但軟着陸的最佳定義可能是，產出增長和就業逐步放緩至低於其潛在和自然比率的水平，同時通脹下降。為了符合軟着陸的條件，這種經濟放緩不能發展成比非常輕微的衰退更為嚴重的狀況。但通脹率不必立即達到2%。儘管2022年美國就業和產出確實有所放緩，但這是相對於2021年而言的——當時美國經濟從上一年的衰退中迅速實現了復甦。儘管實施了貨幣緊縮，過去4個季度依然實現了平均1.8%的GDP增長。

令人驚訝的是，最近發布的數據顯示，美國勞動力市場依然異常強勁。今年上半年就業職位平均每月增長27.8萬個。這經常會被貼上「放緩」的標籤，情況也的確如此——但僅限於與2022年相比。自2001年以來，就業人數平均每月增加8.7萬，而每月總人口增長約為10萬，因此從任何相關標準來看，目前的就業增長率都是快速的。此外，6月份失業率穩定在3.6%的水平，幾乎與1960年代末的低水平相當。目前的就業市場與衰退沾不止邊。

通脹方面也有好消息。上周公布的6月份消費者價格指數（CPI）顯示，12個月的通脹率為3%。這比2022年6月的通脹率大幅下降——當時的通脹率最高達到9.1%。

租金成本的下降顯示，未來幾個月的CPI通脹率可能會繼續下降。可以肯定的是，2022年以來總體通脹率的部分下降，可歸因於食品和能源價格的波動，而這也是之前通脹率飆升的主要驅動因素之一。但即使剔除食品和能源，6月份12個月核心CPI通脹率為4.8%，低於2022年10月的6.3%。而聯儲局偏好的個人消費支出通脹率在5月為3.8%，低於2022年6月7%的峰值。

一場嚴重經濟衰退可能會令聯儲局實現今年將通脹率降至2%的既定目標。但如果避免嚴重緊縮的社會成本意味要將通脹率穩定在3%至4%，並將2%作為長期目標，那似乎就是一個值得的取捨。這樣的結果應被視為軟着陸。

當然，從某種意義上說，經濟衰退是無可避免的。每一次經濟擴張都會有結束的時候。但是與普遍看法相反，沒有理由在2022年宣布經濟衰退，也沒有理由預測今年甚至2024年會出現衰退。任何一年出現經濟衰退的概率約為15%。儘管當前出現經濟衰退的可能性由於聯儲局的快速加息而變高許多，但我仍然認為，未來12個月內出現衰退的可能性低於50%。

就像故事中的跳傘員一樣，美國經濟一年多前從飛機上跳了下來。但目前有一股異常強勁的上升氣流把他托了起來，防止其迅速下墜。儘管許多人滿懷信心地預測會出現經濟衰退，但降落傘仍有可能按計劃打開，使經濟最終實現軟着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