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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5-23 00:00

文偉恩

民主回歸的死因

近期新興的政治術語,除了「港獨」和「自決」外,大概就是「民主回歸已死」。無他,因為提倡「港獨」和「自決」者,大都把其政治主張建基於「民主回歸已死」之上。

是的,回歸近20年,民主尚未實現,在政治現實上,與其說民主回歸已死,不如說民主回歸從未出現。然而,作為一個政治願景,除非這個願景已經實現,否則宣告它「死亡」,或許不是這個願景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,而是宣告者放棄這個願景而已。

民主回歸是什麼?上世紀八十年代,中英兩國開始磋商香港的前途問題時,香港部分民主派提出香港應回歸中國,但回歸後香港應全面實行民主政制的政治主張。今天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的人,則認為過去數十年中國政治改革未嘗起步,香港的民主發展亦毫無寸進,2014年人大8.31決定更顯示中央與香港在政改方面的溝通已經變成不可能。

民主回歸的緣起,如果說是當時的民主派對香港回歸後的民主發展抱持的樂觀期望,或許說是他們對香港回歸中國感到十分悲觀而尋索的一條出路,應該更貼近他們的初衷和心情。正如不少意見(不論當時的還是今天的)所言,在中英兩國政府商討香港前途問題時,香港人完全遭摒諸門外。後來《中英聯合聲明》簽訂,香港回歸中國成為既定事實後,到起草《基本法》時,香港人才有機會參與香港未來的規劃。在面對必然回歸到一個大不同的國家(甚至是不想回歸也得回歸)的政治現實下,香港人除了盡力爭取「保留」和「維持」香港現行的一切之外,唯一進取的方法,就是把民主變成回歸後的發展方向和憲制要求。目的,大概不是要實踐民主本身的價值,而只是想透過民主來維持香港的一切;或反過來說,來抵禦中國對香港的影響。這個,也是香港人(被指摘)為何不在港英年代爭取民主,到回歸祖國後才爭取的原因之一。

若如是看,民主就不是回歸的條件,而是回歸後必須實現的目標。那麼,今天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,究竟所為何事呢?

筆者姑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。民主回歸之所以「被已死」,是因為主張者不願為雨傘運動做檢討,無法評價其成敗。雨傘運動無疑是香港爭取民主的歷史上,迄今最大規模、最激烈的一次運動。不少雨傘運動的「大台」人物和參與者都曾經對以往由傳統民主派(當中有很多都是民主回歸派)搞的運動——諸如遊行、示威、集會、絕食、跳海等等嗤之以鼻,認為是行禮如儀又無成果,而自詡雨傘運動是史無前例的突破。可惜,運動的最終結果,從其最初目標來說,無法撼動中央,政改被否決;從其政治能量來說,運動由起初得到較多市民的同情和支持,到最後因為曠日持久和策略失誤而草草收場。

在成功發起運動與運動失敗告終、抗爭模式有別以往但抗爭結果一如以往之間,要為雨傘運動乃至其領導者做一個正確的評價,肯定是極其困難的事。於是我們看到,很多曾經領導或參與雨傘運動的人,他們既沒有為運動做檢討,在評價運動時也多數只提出運動的正面影響(如令一代人覺醒),同時又陷入失望與沮喪之中,充分反映運動參與者對運動的矛盾想法和感情。

由於無法(也沒有)評價雨傘運動,故面對應該如何繼續爭取民主這個課題時,便顯得無話可說。如果大家有留意,雨傘運動之後,關於日後如何爭取落實雙普選的討論,一下子冰封(不止冷卻)起來。這個狀況原本是正常和常見的。回顧過去每次政改之後,都是如此,畢竟爭議結束了就是結束了,大家都要稍為歇息,留待下次政改時再爭論。現在的情況也一樣,但不同的是,今次不但沒有人再提如何爭取民主,反而索性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,接着就提出港獨和自決等政治主張。這樣或許證明了,他們不是需要休息,而是無法為爭取民主作任何新的論述,於是轉移話題,以港獨和自決等設定新的政治議程。

這其實是情有可原的。說到底香港人連公民抗命都做了,都沒有成果,一時之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告訴大家是有用的?然而,是不是這樣就應該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,而提出一些比民主回歸更抽象、也更艱難的政治主張呢?

或許大家都應該捫心自問幾個問題:撇開回歸,我們還要不要爭取民主?即使不完全抹殺港獨和自決的可能,但民主是不是香港人最優先要爭取的東西?港獨和自決或許是解決香港2047年二次前途問題的方法,民主又是不是呢?最後,港獨和自決是須作長期爭取的,但正如上述所言,民主(即政改)是每隔幾年都要爭取一次的,在下屆政府推出政改方案時,今天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的人,又要不要一起爭取民主呢?

宣告「民主回歸已死」的人,都須為這些問題提出他們的說法。

文偉恩  時事評論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