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意再見

這天黃昏，正惆悵到哪裏吃晚飯，忽然接到記者電話，問我對樂意扒房的看法——他們在月底休業了。

於是想到，正好，何不到樂意吃晚餐去？電話也懶得打，驅車到樂意去。

將車在路旁隨意泊下——橫豎警察疏懶，絕少抄牌，雖然這裏距警察總部不到二百米。

蟹肉蘑菇湯就是「豉油西餐」的調調兒，談不上特別美味，就是有種懷舊感覺；再加上土氣的紅格子枱布、一臉認真的老夥計、很重客情的老闆……樂意就是有種不可取代的氣氛。只有澳門的佛笑樓依稀接近——佛笑樓有百多年歷史，樂意四十二年。

主菜當然是牛扒——我叫了六盎斯厚切牛柳，價錢殊不便宜，是三百九十塊；但切開來便見真章——表皮微焦，但裏面紅彤彤的，正合乎rare的標準；當下拿手機拍下——以後到別的餐廳鋸扒，弄得過熟，也不用跟侍應理論，拿給經理看看就是了。吃進口中，滿腔炭香肉香，牛扒水準之高，真沒話好說。在紐約也光顧過著名的扒房，但不太習慣那種粗豪之風——牛扒是夠生了，但裏面凍冰冰的，還沒完全解凍；表皮卻燒得黑墨墨，像塊炭，吃起來苦澀。這是另外一種口味，無可厚非；但在樂意，你說要燒得rare，老闆會問你：要冷的還是要暖的？有得揀。他們的牛扒燒得實在認真，即使薄切，rare也拿捏得準，所以在阿根廷吃到那些過火牛扒，最懷念仍是樂意。他們烤牛扒水準絕不遜於任何一間美國扒房。

甜品，自然選了帶橙香的「疏扶厘」。

很踏實的一頓晚餐，怪不得樂意開了幾十年，積累的熟客不少。

跟老闆楊先生談起去向，他說將和兒子到另一個地方再開店，只是招牌恐怕不一樣了。

趁還有些時間，找妻小一起來再弄塊大大塊的戰斧扒（Tomahawk），痛痛快快地吃一頓，正式向這有性格的店子告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