« 返回前頁列印

2016-03-09 00:00

焦點人物 林艷虹

張達明 貫徹實驗精神30年

放大圖片

張達明的人生,就是不斷貫徹實驗精神。

修讀演藝期間已在校外演繹外國荒誕劇,後更創辦實驗劇團沙磚上,積極從事舞台編、導和演的工作。1995年與黃子華合作演出棟篤笑而被觀眾認識,跨進大銀幕。沒料到憑電影《買兇拍人》揚威海外,獲提名米蘭影展最佳男主角;又因電視劇《狀王宋世傑》的精靈大狀深入民心。

近年他專注talk show,即使2012年患上鼻咽癌,坐着輪椅也演出「坐篤笑」,其敬業樂業的精神令人佩服。他全新的棟篤笑將於本月公演,往日紮紮跳的「速龍」清瘦了,說話緩慢了。然而舞台內外都表現得一絲不苟,拍照時表情和肢體語言豐富,不改往日生鬼精靈。

訪問尚未正式開始,張達明向記者遞上《張達明舞台劇讀》之《偉大.虛空篇》和《香港人.情篇》兩本書,內容是他九十年代所創作的獲獎舞台劇,如《客鄉途情遠》、《亞Dum一家看海的日子》等演出劇本,全是美好回憶。他再向記者推介《沙磚上:實驗.組合.時代》一書,回溯八十年代至九七期間他在香港小劇場走過的路,特別叮嚀:「手上得一本,睇完記得還!」

說到張達明的青葱歲月,不得不提他和好友陳炳釗等人創辦的實驗劇團沙磚上,縱使不是他最紅的時候,卻是「人生一段快樂時期」。

作為首批香港演藝學院畢業生,張達明師承鍾景輝與毛俊輝,黃秋生是同班同學。學生時代他參加進念.二十面體的工作坊,認識了當時美國流行的新興劇場,迷上荒誕派戲劇大師Samuel Beckett。由於那時演藝學院沒有教授荒誕劇,校內沒有表演機會,於是他自己搞演出。

1988年畢業前,他和陳炳釗等人於城市劇場演出「文字、靜、重複」,包括6個翻譯及改編自Samuel Beckett的劇作。因為沒有錢,只簡單擺幾張椅子就表演。翌年沙磚上成立,首部作品是改編卡夫卡的同名小說《蛻變》。

那些年他結合戲劇研究和創作為目標,與沙磚上成員在藝術中心小劇場和城市劇場演出,滿座才幾十人。「記得有場演出,16名演員,9名觀眾,好到不得了。」他愜意地笑,讓人深深感受到他對舞台的熱誠。

研究過如何自戳不死

最近日本東京一名劇團男演員,為求演出逼真,在綵排時棄用木刀,改用仿真武士刀排練,不慎跌倒誤刺腹部,釀成悲劇。看似荒誕,在張達明眼中,演員有這種念頭不足為奇。「當然,不小心刺死是一個意外。」

他淡淡地說:「在我二十三四歲時,想過沙磚上其中一個演出,以紅色布作為布景,在台上講話時插自己一刀。我搵過所有醫學書籍,研究刀刺穿皮膚的距離、如何插在腸與腸之間可以不死……」

他何以想到用真刀?

他認真地說:「有這個想法是普遍的,你看電影birdman最後在台上死,這不是什麼藝術取向,而是個性面對矛盾和心理壓力。」他想帶出的是,表演藝術是一門哲學,舞台演出者透過一滴血、一件武器深化表達背後訊息和感受。但問題是台下的觀眾有共鳴嗎?不排除有些人純粹hea住來看表演,未必切身感受到演出者的背後用意。「所以最後沒有做。(將來呢?)不知道。」

慶幸這一刀未插在他身上,否則沒有日後舞台上的「速龍」、「金毛校草」及電視熒幕的「金牌大狀」。近年張達明全情投入跨媒體創作和表演工作,棟篤笑是重點之一。「電影要與人合作,經過太多申請、安排,令人無癮。棟篤笑和舞台劇相似,租場有位就做,無大場便做細場,自己度橋便上台。可能我性格比較自我,不能與太多人溝通,這點跟黃子華相似。」

只做棟篤笑會變乞兒

黃子華是他伯樂,對方曾在港台做《性本善》編劇,從演藝學院發掘張達明擔任該劇第1集男主角。「當時我未做棟篤笑,子華看過我的舞台演出後覺得好睇,話不如一齊度橋。我第一個反應:『嘩!』相當興奮,之前我是買飛睇佢的。」

1995年兩人拍住上做「棟篤笑雙打之玩無可玩」,令張達明初露鋒芒。之後他和黃子華、吳鎮宇做「鬚根Show」、在香港藝術節演出「張達明一咀Show之蓄意縱火」、與吳君如合作「兩篤笑」等。「我從來不會比較哪個好不好,梵高也不會幅幅畫都好。不過,『鬚根Show』第2集有不好的地方,就是太多音樂,變得太感性。但整體並非不好,我們很少見鎮宇唱歌、子華扮女人。和君如合作的『兩篤笑』好壞參半,有人嫌不好笑,但有人覺得新鮮,未見過男女棟篤笑,由女性角度講性、講自己感情經歷。其實事前我花了許多時間哄君如,求她、打動她演出。她第一晚完成後就喊,覺得自己做得唔好。」

源於美國的棟篤笑,是當地一種主流的娛樂方式,可是在港發展至今差不多20年,真正踏上台板演出的卻寥寥可數,先有黃子華,然後有林海峰、森美等人。

張達明慨嘆:「香港的棟篤笑文化比想像中發展得慢,香港地下棟篤笑我有聽過,最早期在灣仔新鴻基中心一間酒吧,由幾個洋人搞,每個星期六晚開一至兩場,做完便算。外國不同,Jim Carrey年輕時有做棟篤笑,未紅時被人拍低記錄了,香港似乎很少記錄,沒人知道這是一個行業。除非紅到芝See菇Bi或某個導演……因為食藥忘了他的名字(訪問後他WhatsApp補充:鄒凱光),一開就有人知道。」

他指棟篤笑困難在於創作,而創作的困難在於對世界的看法。「搞一次棟篤笑花很多精力,租場地搵贊助,過程好玩但蝕錢,工作量與收入永遠不成正比。一個artist剪兩個綵,兩日就賺到這個價錢,棟篤笑由構思到事成差不多半年,在香港,如果我主力做棟篤笑,一定變乞兒!除非是子華。」

他認為棟篤笑內容以表達生活為原意,只是生活中有太多政治元素,無可避免談及。「如美國言論自由大,講得最多的是種族矛盾、戰爭、槍械管理、同性戀,什麼都講得,說粗口太自然。現在香港多的是與內地遊客出現的問題。如果在印度,會講階級分布、出生與金錢的極端化、政治活動和選舉造勢等。」

不知將來狀況重病人

即將舉行的「達ming x農夫《已經爆咗》棟篤唱」(3月26至27日,伊利沙伯體育館),他稱基本上除了社會議題,也有自身經歷如講愛、家庭、醫病等題材,分享這幾年的感覺。這是繼2014年後再度與農夫合作。「我一直想嘗試好玩的事,早前已經構思與年輕人合作,如rock住講棟篤笑。上次和農夫各有各做,今次共同創作,過程是一大突破。不知道反應如何,但我重視創作過程,不是因為某個人那排紅,又有人贊助便開show。」

他自言現在「只是一個不知道將來狀況的重病人」,身體未完全康復。「治療鼻咽癌的副作用是會手腳麻痹,好多戲拍不了,不是好多導演願意你只坐着客串,所以現時手上沒有接戲。最簡單是度橋、寫劇本。」

他說身體狀況永遠不在自己和藥物的控制範圍之內,因此亦不能擔心太多。「我想身邊的人不用太介懷,亦毋須經常提及病,當正常生活便可。慶幸我是靠把口搵食,上次我『坐篤笑』,坐輪椅講沒問題。」

只要能上舞台,不管站着坐着亦不願退場,直至帷幕落地,他笑言:「作為一個公眾人物,我希望鼓勵大家,當大家沒有選擇,惟有選擇態度樂觀,繼續尋找愉快。不是人人有能力、有緣分找到一個與你相處一生的人,激情又好什麼也好,找個令你愉快的人,等於揀個好看的棟篤笑,是很重要。」

場地:問月酒店

撰文:林艷虹

[email protected]

攝影:陳縱宇

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

 

樂觀面對癌症的張達明,不放過任何在舞台散播歡樂的機會。

張達明借給記者《沙磚上:實驗.組合.時代》一書,回顧他在香港小劇場走過的一段美好歲月。

張達明參與不少分享活動,發放正能量,圖為2013年他與Soler、黃宇詩在國慶文藝晚會記者會上合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