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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3-03 00:00

訪談錄 林艷虹

跑步狂熱分子梁百行 推街跑改年輕人生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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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跑步是門檻低,不用花大錢和工具,又能一個人做的運動。」中學開始穿「白飯魚」通山跑的梁百行,自1998年參加第一個10公里比賽,便中了馬拉松魔咒,隨後不停挑戰半馬、全馬和超馬賽事。

他不是職業運動員,白天穿西裝,放工變身running man穿梭城中街巷。2014年11月起,他以一年時間橫越世界七大洲,每月走訪一個國家,挑戰全球12個不同類型的馬拉松,用雙腿探索各地跑步文化與風土人情。他更與摰友張亮、魏華星創辦社企「全城街馬」,致力推廣街跑活動。

「你不介意我就地除衫?」梁百行處理完公務,氣急敗壞地揹着大背囊趕抵訪問場地,在跑道上更衣,對跑手來說習以為常。

「隨便。」記者回應。不消5分鐘,他已脫下身上羽絨長褲,應攝影師要求,在只有13度的冷空氣下,身穿短袖運動裝在觀塘海濱長廊來回跑步。

「我很熟悉這裏,以前是觀塘碼頭,本來是海來的。」他說。對出是啟德機場舊址,昔日的飛機跑道仍在,變成今天的郵輪碼頭。當中的跑道公園正是當年飛機起降的跑道,往日嚴禁普通人闖入的禁區,如今成為一段暢跑路線,每天聚集來自四方的跑手,梁百行是其一。

他參加的第一個跑步比賽亦與機場有關。「1998年赤鱲角香港國際機場剛落成,有個10公里公開比賽,我覺得很特別,因為很難有機會跑機場,所以參加。」那時他未有路程概念,也沒有跟師傅學跑步,只是把比賽視為自我挑戰。

跑畢後很暢快,他更矢言:「人生一定要參加一次馬拉松!」他報了大尾篤半馬,輕鬆完成賽事,再下一城挑戰全馬。「第一次跑渣打全馬,由尖沙咀跑到深水埗運動場,印象最深刻,自己練習不足又下雨,好辛苦。遇上撞牆期,中途停下來步行過一段路,再慢慢跑。當年限時5小時30分就截人,幸好我在5小時內完成,現在名額多了,時限寬鬆了。」

梁百行累積了18年跑齡,屈指一算,起跑線是26歲。他不是從小熱愛跑步,亦不是因為健康理由踏上跑道。「童年住在觀塘秀茂坪,媽媽是家庭主婦,爸爸要外出工作,3個姐姐不好動,當時沒有什麼娛樂,完成功課和溫習後,有時和朋友在街邊玩乒乓波、打羽毛球,後來就一個人穿『白飯魚』走出去跑步。」

初期跑街被視作怪胎

他在家附近的山坡行人路跑,約3公里,起初20分鐘完成,速度日漸增快,發現長跑適合自己。不過當時跑步風未盛,旁人覺得他在街上跑步是個怪胎。

近10年來,隨着健康意識增加,愈來愈多人跑步和參加比賽。他指2000年是轉捩點,世界各地陸續出現不同的跑步大賽,東京馬拉松更是香港和台灣跑手的熱點。另一個原因是市場推出很多時尚運動服,跑衫跑鞋的顏色繽紛,功能和款式多了,令人覺得跑步很型,不再老套和沉悶。

「挑戰自己,在不同地方體驗和盡力 跑,是我的目標。」梁百行說。比賽豈止為了成績、儲紀念品,更可透過親身體驗,感受每項賽事的沿途風景和文化差異。

「日本人玩得最誇張,氣氛熱烈,悉心裝扮的人不計其數,扮卡通人物、男扮女都有。他們很尊重比賽,遇見可愛人物,會在出發前和完成後才合照。」

他指日本人喜歡馬拉松,對跑馬拉松的人愛屋及烏,當地人的興奮和狂熱情況,香港望塵莫及。「有一次跑富士山馬拉松,途中有一位小孩遞鹽粒給我,終點有一眾日本大媽熱情地烹調關東煮,跑手不用畫號碼布,一來就有得吃,很多人吃完又吃。韓國人較含蓄,認真地跑,沒有人裝扮,當時我和公司同事到韓國跑馬拉松,人人戴了如超級撒亞人的金色假髮,成為當地傳媒拍照焦點。」

他也跑過新加坡渣馬和日落馬拉松,後者是亞洲最大的夜間馬拉松。「最大特色是通宵不眠地跑,凌晨三四點竟有市民支持,提供可樂、鹽粒、糖果等,氣氛好,支援好,而且沒有截止時間,場地解封後由得你繼續跑,香港人會覺得危險,怕解封後跑手走出馬路,新加坡人置之不理。」

除了亞洲,他更跑過七大洲、兩極、沙漠等路線。他試過連續6日在零下30度的南極跑:「每過一個山頭便吹來寒風,我是長期流着鼻水跑,腳上穿着普通鞋加雪抓,但最辛苦是由阿根廷乘船往南極,通過著名大浪的德雷克海峽,船隻24小時都在搖,吃暈浪丸也無用,一落船已無心機。」

不過最終和他同行的人都完成比賽,在終點更遇見企鵝:「我們不能走近,只能用相機遠距離拍攝,假如牠們走過來,你要避開,企鵝很細膽,不能嚇。」他向記者展示了一些相片,過百隻肥嘟嘟的企鵝站在像有咖啡漬的雪地上,原來是牠們的便便。「遠看很可愛,現場卻很臭。」

他指最危險一次是跑最乾旱的智利阿塔卡馬沙漠馬拉松,要在攝氏四十多度高溫下揹着自己的行李跑。「這是我第3次挑戰沙漠地帶,第一次感到中暑,很想吐,不能進食。」即使辛苦到想嘔,他也沒打退堂鼓,不禁令人問:「只是跑步,何必搏命?」

他看得自在:「我沒有放棄,亦不是死頂,最大成功關鍵是意志力,一心只想如何走下去,沒有食慾便即時想辦法解決,例如把能量棒咬成流質吃下肚。」他最後不但能完成,更發現自己是「奇葩」。「跑極地大賽,雙腳竟然沒有生水泡」。

跑步之中想通人生事

他指跑步的收穫超乎想像:「第一,培養鬥志和毅力,這對我的生活和工作,包括成立全城街馬有很大啟發。第二是做任何事,要有方法及步驟,不是心口得個『勇』字。例如香港沒有極寒、酷熱的天氣,參與極地賽事前要有很多準備。有人會走入工廈的雪房或在炎熱的沙灘上跑步作練習,我的方法是操fit自己,如常跑山,雙腳感受上下斜坡不同路段,也要帶多些衣物,特別是潤膚膏,跑前塗手臂及大腿內側有保護作用,也常備藥水膠布貼心口及乳頭,避免磨損流血。」

他跑步時不會聽歌,而是聽自己的脈搏心跳,進行思考。「很多idea和人生事都是跑步過程想通的,人的要求很簡單,健康,有得吃有得住,做喜歡的事就滿足。」

他在2013年成立「全城街馬」,參考外國經驗,把跑步變成嘉年華,推動社會跑步氣氛,如舉辦「香港街馬」及山野賽「圖騰跑」。「表面上香港多跑步班、長跑比賽,實際跑手比例比外國少,在澳洲黃金海岸,無論什麼年紀都一早起來跑步。我估本地定期跑步的人約10萬至30萬,少於人口的10%。」

雖然香港空氣污染嚴重,他認為:「其實香港好靚,很多街跑路線充滿特色,例如中上環的小街後巷,聚合最多街頭藝術,而元朗大棠至南生圍,則風景怡人。」

「但社會總有一班人不理是否影響別人,只顧自己感受。」不計馬拉松路上常見的自拍,他指曾舉辦山路比賽,工作人員在起點呼籲參賽者將垃圾棄於垃圾桶,有人仍掉在地上或花叢中。「實在太過分,我很不開心,難怪漁護署不想舉辦那麼多跑步比賽,這是人的素質問題。」

香港最大問題是普遍打工仔工時長、壓力大,放工歸心似箭。「我在工作搏殺期都一直跑步,每年玩毅行者、馬拉松。」梁百行擁有20多年廣告及市場策劃經驗,曾從事啤酒銷售和市場管理工作,一星期有4晚外出應酬,和客人飲酒,至凌晨一二時才歸家。很多同事放假選擇休息、看戲,他選擇跑步,維持一星期兩天練習,證明日常工作不會影響興趣。

推廣街跑兩年,他們已成功培訓超過2000名青少年完成10公里目標,建立他們的自信及堅毅精神。「我們屬小規模社企,由2014年的500人,增至去年近2000人,已算達標,最感動的是透過跑步,改變很多年輕人的生命,包括夜青、戒毒人士、窮人、少數族裔。也有些宅男因為跑步打開心窗,與家人傾偈。」

他正忙於籌備第3屆「AXA安盛香港街馬@九龍東2016」(4月10日),由宣傳到找義工,一手包辦。「我們貫徹從人性化出發,包括打氣、水站補給、表演、為跑手親自掛上獎牌等,體貼跑手感受。第1屆有1000名跑手,需要1000名義工,但找義工是最頭痛的難題。」

他的夢想和全世界「跑步狂」無異,就是有生之年參加Ultra-Trail du Mont-Blanc(UTMB)賽事,賽道長168km,橫跨法國、意大利、瑞士3國多個高峰。每年賽事有名額限制,並規定跑手在過去一年須參加兩至三場資格賽,儲夠分才可報名。「因為太多人報名,需要抽籤,中籤難過中彩票。」他嘆今年抽不中,惟有明年再報名。

撰文:林艷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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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:陳縱宇

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
 

「全城街馬」行政總裁及創辦人之一梁百行(左三)與「香港街馬」大使草蜢一起推廣跑步文化。

他曾在攝氏零下30度的南極,無懼嚴寒,完成一場馬拉松。

梁百行自小與父母和三個姐姐住在秀茂坪,一有時間便穿着「白飯魚」一個人跑步。

他與「全城街馬」同事於南韓參加比賽,戴了有如超級撒亞人的金毛假髮,成為傳媒焦點。

梁百行獲香港理工大學工商管理博士學位,曾任上市企業集團營業總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