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麗悲哀之城的縮影

般咸道上的百年老牌學府陷入新一輪混亂狀態。本來今次同學劇本揸流灘，罷課圍堵的高潮位和大結局一早「劇透」，照計過不了兩天一切便會回復正常。誰又估到「沙皇」李國章這麼快進入預定的「角色設定」，昨日高調在中環召開記者會，一貫硬朗，形容學生似吸毒，並直指公民黨干預，霎時間風雲變幻，劇情好不熱鬧。

有謂君子相爭，不出惡言。不過，這位世家公子一出世就是「人生勝利組」，向來不習慣認低威，嘴巴不輕易饒人，記得多年前他出席立法會會議（那時還未「拉布」成風），被踢爆開會時打機玩「鑽石方塊」（踢爆者恰巧又是時任港大學生會會長），事後他理直氣壯地辯說：「聽意見是用耳仔去聽，打機是用手去打。」似非而是得來又好像有道理。所以，要捋起衫袖搏擊，「開正佢嗰瓣」也。

港大這家百年老店一向有英殖遺風，紳士淑女風度翩翩，無論幾大的爭議都可以behind the door拗個手瓜，摸個杯底就擺平。去年陳文敏事件，校委與學生齊齊顛覆優良傳統，其實已嗅到泥漿摔角味道，但前朝金刀梁醫生依然盡量力挽狂瀾，希望保住「以和為貴」。李沙皇路數完全不同，港大「去殖民化」又邁進一步。

李沙皇昨日霸氣外露，其實盤算也許很簡單：反正罷課圍堵的那批學生從來沒有打算接受他當校委會主席，會持續對壘，他對於這些學生也不用客氣，更何況他們人數不多，甚至得不到教職員全力支持。聰明的李國章當然不會不知道強硬做法會引來社會反彈，但民意既非一面倒，操作的空間就大得多。他昨日點名公民黨政治干預港大校政，輿論焦點隨即由李國章vs學生轉移至李國章vs公民黨，事件也變成了大人世界的政治爭端。

只可惜，罷課學生們的盤算更加simple and naive。起初他們的訴求是成立專責委員會檢討《港大條例》，料不到校委會成員竟一致投票同意，於是他們就改叫價，說要與李沙皇會面，促對方交代這、交代那。可以想像，即使李沙皇願意與同學對話，都只會不歡而散。更令觀眾看不下去的，是同學仔竟對明顯同情學生的校長馬斐森表達「痛心」，就因為他沒有當面反駁李國章。這群學生章法之騎呢，可見一斑。

事到如今，港大之亂恐怕有理說不清。同情學生的人會繼續同情，厭惡學生搞事的人會繼續厭惡，唯獨是港大的疤痕又多一條。一日未分勝負，一日不會復原，但何時分出勝負，who cares？

此際最難做的，大概是新任專責大學拓展的副校長蘇彰德（Douglas）。這職位名曰拓展，實為籌款。港大從來是商界富豪的捐錢熱門地點，在前校長徐立之年代，富豪如李嘉誠、鄭裕彤以至馬會，均從不吝嗇大手捐款。來自馬會、亦是港大舊生的蘇副校，現在除了日日看着校委與學生對罵，替不懂廣東話的馬斐森做翻譯，籌款嘛！真尷尬。

作家張愛玲曾經形容香港「是一個華美的但是悲哀的城」。與張愛玲甚有淵源的香港大學，今天豈非就是這城的縮影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