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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2月5日

【信報月刊】追懷邵氏影城的朋友

【香港作家沈西城】除夕夜,獨困孤樓,彷彿聽得小姐的歌聲──「春去秋來,時光荏苒,憧憬已渺,夢兒已殘。小船啊小船,不復昔日的光輝燦爛。經過風暴,涉過險灘,盛滿時光,載滿苦難。……」

每到一年之末,都不由地追懷起以前的朋友,五十年前有幸為香港荷里活《邵氏》電影公司做過一陣子蹩腳編劇,跟幕後人員有過一段交往,不妨趁舊去新來,緬懷一番,留作夢影。

有人問:「沈西城,你可認識六嬸方逸華小姐?」我打趣說:「我認識她,她未必認識我。」朋友笑了:「別太謙虛,我知道你見過她。」「行!那就算我認識方小姐吧!」方逸華,人稱「小姐」而不名,她亦甘之如飴,一聽「小姐」就知人家向她打招呼矣!誰都知道小姐昔日是香港有名的女歌星,最擅中詞西曲,一首《蜜月佳期》,聽得周郎折腰。駐唱都城夜總會時,吾母常帶我往探。

許多人都以為小姐會以歌唱作終身職業,不料忽然來個180度突變,投身電影圈去了。許多人對小姐此舉,很感詫異,對電影,她乃是門外漢,除了曾經為電影作過幕後代唱,或偶爾客串一兩個鏡頭外,跟電影毫無牽涉。憑此履歷,居然君臨影城,難怪背後嘖有煩言,《邵氏》中人,對小姐能力頗有懷疑。

小姐進入影城,說出來,你不會相信,初時竟然沒有任何明確職位,雖在製片部工作,沒人知道她到底居何職銜。似無權實有權,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精神奕奕,去弊除習,影城煥然一新。新來舊去,鄒文懷、何冠昌、梁風走了,既含恨而去,對小姐自多有微言,責她剛愎自用,不能容人。是否如此?我跟她接觸後,發覺純是美麗的誤會,食君之祿擔君之憂,小姐聽從六叔之命,斧削陋習,當為老臣不滿。事實上,小姐對人十分和藹,不論生張熟魏,皆客客氣氣招呼。那時我在《邵氏》為華山寫《鹿鼎記》劇本,有人告訴我最難通過小姐這一關,原來小姐對劇本很有研究的興趣,每在開拍一部戲之前,習慣先把劇本過目。

我的《鹿鼎記》劇本送了上去,過了許久,才得到回音,奉小姐諭:「還可以,要待修改一下。)(交由司徒安覆核)小姐很熱心,特地把我跟導演華山、李柏齡等,請到她清水灣的碧沙別墅家裏吃飯,順便談劇本。她也一起傾談,嘩啦啦,提供不少意見。倦了,和衣隨地一躺,呼呼入睡,豪邁灑脫,哪有什麼老闆娘架子。

一次,忍不住問小姐「知不知道外間對她頗有說法?」笑着回答「由他們說去吧,反正我不是便行了!」小姐做事十分認真,卻也有孩子氣的時候,倦了,隨地一躺,天真爛漫,高興時,也會哼上一兩句,這才是真正的方小姐。

原文請閱2月份《信報財經月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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