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(Virginia Tech)經濟系副教授曾國平】阿根廷一年來的經濟表現固然出色,只是相比一百幾十年累積下來的建制力量,總統米萊(Javier Milei)的政策能否維持下去是個大疑問。通脹是一種稅,政府透過印銀紙,就可以從大眾手上取得資源,直接成為自己的利益,又或間接用作購買權力和影響力的資本。這個央行和政府的「合作關係」,涉及的利益太吸引人了,沒有制度的約束,政治領袖實在難以抵抗誘惑。
米萊在2023年12月上任時,阿根廷面臨赤字達GDP的5%之嚴峻局面,但在一季之後,政府就出現財政盈餘,而且可以維持,可說是阿根廷歷史上罕見的重大突破。政府財政出現奇跡,米萊主要靠大幅扣減公共退休金和政府僱員的開支。(網上常見的說法,是這次盈餘是123年來首見,其實不確。在這123年內,阿根廷有113年的政府赤字。由於阿根廷欠債纍纍,政府利息支出相當可觀,不計這一筆,只看政府基本收支的話,赤字亦有83年。)
財政整頓,帶來顯著的經濟效果。央行不用再為政府找數,加上改革或能持續的預期,既穩定了阿根廷披索的滙率,其每月通脹率亦由上任時的25%,一直下跌至2024年11月的2.4%,終止了阿根廷蓄勢待發的一場超級通脹。
更神奇的,是這種政府開支突然大減的「震盪療法」,應帶來嚴重衰退,令阿根廷本來就極高的貧窮率上升,但阿根廷在2024年首兩季經歷了負增長以後,第三季已由負轉正,實質工資和就業人數亦有增加,貧窮率更由54%跌至39%。
根據智庫Fraser Institute經濟自由排名中的監管一項,阿根廷排名第148位,可見其政府的有形之手無處不在。監管重重,其實是阿根廷這類財政失控的國家的特色:政府慷大眾之慨的利益輸送,大多要靠立法把資源送到特定的對象,而政府依靠央行濫發鈔票造成亂象,亦要靠架床疊屋的限制去暫時平息民憤。例如當阿根廷通脹嚴重,積極有為的政府自然會推行或加強租金管制。
租金管制適得其反
米萊最精采的改革,正是其房屋政策。阿根廷的租金管制,旨在保護中低收入家庭,不讓他們捱貴租,實際上卻是適得其反。房東跟租客簽約,在加租的限制下,未來的租金收入很可能就被通脹侵蝕了大半,於是寧可將房屋空置,或改作短租物業。根據阿根廷智庫Cedesu的數據,2022年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空置住宅達到20萬個,比2018年激增了45%。在租金管制下,供應大減,尋找單位因此難度甚高。
米萊廢除了租金管制,單位供應隨即回升超過170%。雖然名義租金有增加,但扣除通脹後,實際租金已下跌40%。大量的單位湧入市場,令不少租客更容易找到合適居所,新訂的租約亦容許美元計價,並可每季調整租金,進一步提升市場效率。
原文請閱2月份《信報財經月刊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