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蟄後的星期六下午,搭電車經過灣仔鵝頸橋鬧市,「車如流水馬如龍」之中,有「噠噠」之聲清脆響亮地傳來。不問可知,是神婆在賣力「打小人」。--資深傳媒人蕭雪樺
神婆「受人錢財,替人消災」,付出的氣力可視為正能量。不是嗎?經她用鞋底大力往墊高在幾塊磚頭上的紙製小人撻打,且唸唸有詞「打你個死人頭,打到你……」,光顧者心裏的鬱結、憤懣、怨悔、惱恨之氣,可能得到渲洩。至於被咒詛的「小人」日後會不會「有氣無地(粵音讀作deng6)透(tau2)」,是雙方都不會太較真的。
「打小人」因此有心理治療作用。難怪,美國《時代》周刊2009年4月23日把鵝頸橋「打小人」(Beating the Petty Person)列為The Best of Asia 2009(2009亞洲最佳(事物))之一,認為best for the soul(有益心神)。
「打小人」往輕處說,是一種民俗。香港康樂及文化事務署轄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辦事處有個《首份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》,包括480個細項,其中的「社會實踐、儀式、節慶活動」類有多達292項,有各種各樣的神誕,包括「驚蟄祭白虎」。解說為:「每年『驚蟄』當日,儀式參與者在路邊、分岔路口旁、天橋底或廟宇內等地進行『祭白虎』儀式,以驅除惡運,並為自身或家人祈福。有些地方稱該儀式為『打小人』。」
從日前所見,鵝頸橋的「打小人」檔口已從以前簡陋的小地攤蓋搭成土地廟模樣,擺出諸路菩薩神像、貼上接受內外傳媒採訪的報道、名人合照等。還有旗幡招牌,上面除了標明「香港政府發牌」,還有自報家門為香港某著名玄學師傅入室弟子、廣西某茅山師傅嫡傳弟子等。
相比之下,以前的神婆都是自學成家的老嫗,無師承可言。如今則「專業化」,也相對年輕化了。不變的是,「打手」都屬上了年紀的婦女。這容易讓人聯想到蠱術的「蠱婆」,又叫「草鬼婆」。
蠱是古代百越地區一種巫術,在湘西俗稱「草鬼」,相傳它只寄附於女子身上,危害他人,所謂有蠱的女子是為「草鬼婆」。在母系社會,女巫很有權勢。待到母系社會解體,「草鬼婆」演變為獨特的巫術,有人認為,這是女巫對已失落權威的掙扎。
「打小人」的確容易使人聯想到神秘的巫術,它專挑陰暗的三叉路路邊進行。鵝頸橋正合這樣的「設計」,旁邊兩叉是堅拿道東、堅拿道西,中間一叉「大道無名」,交通最是繁忙;上面天橋是連接港島南北且直通九龍的大動脈,把下面遮擋得不見天日。
原文請閱4月份《信報財經月刊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