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經常思考何謂快樂，到底有什麼能令人開心？人生是否應以快樂為先？17歲那年，一位高中好友說，為某事犧牲、奉獻、投入更為重要，令我大感詫異。但大概因為這些追求都是個人選擇，最終也會能令人感到快樂。
這些年來，我收集了一些金句名言，道出各人對快樂的看法。我肯定你也有幾句，相信與上述的金句也大同小異，不外乎提醒大家專注於喜歡的事、為他人及身邊的事物設想、凡事量力而為，又或找一個能與你分享喜悅的人。我最喜歡的是1960年代末「愛之世代」民謠歌手多諾文（Donovan）的歌詞，言簡意賅，發人深省。「快樂團團轉……快樂在循環，快樂在循環。」這句歌詞看似簡單，但別具深意，我嘗試以哈哈笑概括歌詞的含義（哈哈笑在多諾文這首歌面世時還未流行）。
多年來，我一直認為多諾文的歌詞非常清晰，顯然是鼓勵別人「善待他人，把愛傳揚開去」，但當中其實還有不少隱義（至少對我而言）。「團團轉」亦代表自省、自給自足，將快樂與認同自己劃上等號。最後一句「快樂在循環，快樂在循環」亦帶出佛教的無常觀及活在當下的重要性。雖然多諾文未必能與康德（Kant）及史賓諾沙（Spinoza）等哲學家齊名，但簡潔的歌詞強而有力，提醒我們無論身處何方，也要享受當下。
經濟失衡不易察見
快樂在循環，歷史似乎亦一樣，又或如美國作家馬克‧吐溫（Mark Twain）所言，會出現相同的調子。我於2003年寫了以下兩段文字，今天依然適用。「金融壓抑」似乎也在循環，然而於2003年，央行很少考慮能降低和人為限制利率的貨幣政策工具。雖然我的筆記準確地提到「包括『上限』在內的所有手段」，以保持低融資成本，但央行的資產規模已從2003年的2萬億美元大幅增至2016年底的12萬億美元，增幅相當驚人。央行不只購買10萬億美元債券，更將政策利率下調至接近0%，在部分情況下更設定負孳息率，一切只為拯救「金融為本的經濟」，並提升此經濟模式所倚賴的資產價格。
任何投資者也會承認，這些現行政策特效藥已經達到此目的，既推高資產價格，亦帶動了實際增長。然而，如我經常在評論中所言，此過程扭曲了資本主義：收益／回報過低令儲蓄／投資減少，生產力升幅大不如前；與經濟學家熊彼得（Schumpeter）提出的「創造性毀滅」理論相反，現在出現不少殭屍企業。債務佔本地生產總值的比例持續上升，金融體系未有回復至風險與回報相稱的水平，而經濟已由平衡變為失衡，但只要波動受控，這種經濟情況不易察見。
不過，為了控制波幅及支持資產價格，央行可能陷入無止境的量寬周期之中（以保持全球金融體系運作）。如【圖】所示，過去數年每當聯儲局撤回刺激措施，其他央行便會增加資產購買量（債券及股票）。最近有客戶問我聯儲局或其他央行何時才能將資產售回市場，我答：「永遠不能。」全球央行持有的12萬億美元資產及負債將「永不消失」，而隨着歐洲及日本央行推行刺激措施，其規模正每年增長超過1萬億美元。
*英倫銀行網站：「英倫銀行於2006年5月18日進行貨幣市場改革後，英倫銀行已更改其『銀行回報』。此系列構成新銀行回報的一部分，2006年5月24日起數據。」
歐日資金支撐大局
投資者必須明白，現時金融體系全靠這筆資金才能運作，否則即使政策利率為0%，也只如吸毒者服用美沙酮一樣，治標而不治本。這對現今金融市場有何啟示？10年期美國國庫債券孳息率為2.45%，是因為歐洲及日本央行每月各自購買1500億美元債券，當中大部分資金從日本政府債券（10點子）及德國國債（45點子）流入美國國庫債券（2.45%）。若沒有這筆資金，全球債市及股市將會大跌，引發混亂。我估計如果歐洲及日本央行不推行量寬，10年期美國國庫債券孳息率將會急升至3.5%，而美國經濟則會陷入衰退。
那麼，此措施問題何在？在必要時持續推行量寬或重啟美國量寬有何不妥？概念而言，其實問題不大。央行已將12萬億美元所賺取的利息交予政府財政部門，基本上就是左手交右手，但資金轉移實際等同結合貨幣及財政政策，讓政府（而非私營企業）為自己的開支提供資金。在邊際利潤增加的情況下，此舉令私營企業能自行支付本身的開支，風險與回報再無差異。舉例而言，美國有6000億美元用於回購公司股票，但以往投資於實體經濟可能更有利可圖。此外，個人儲蓄、退休基金及保險公司再無力賺取足以維持長期償債能力的回報。由於提倡消費，儲蓄則被抑壓和延後，因此金融災難亦被推遲。
現在，投資者必須倚賴這道經濟特效藥（量寬）。即使未來數年的量寬規模或會縮減，但措施仍會持續。儘管服用美沙酮總比服用海洛英好，此舉已經及將會繼續令資本主義失衡，終有一日要處理。孳息率應會逐步上升（10年期美國國庫債券孳息率有望升至2.60%），但由於外國央行的量寬政策溫和，孳息率將會被刻意保持於低位，對市場而言絕非好事。「快樂在循環，快樂在循環」，終有一日，獲量寬支撐的資產市場亦會進入另一個循環。
格羅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