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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6月16日

高天佑 新聞點評

兩宗家族糾紛的啟示

香港和獅城最近各有一個家族發生內部糾紛,一個是富豪家族,另一個是政治家族,兩宗糾紛都圍繞已故第一代族長之遺命(mandates),在第二代後人之間出現「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」。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,很多大戶家族都流行成立信託基金(trust)以傳承財產,被視為先進和全面的做法,有助避免爭產鬧劇或分家結局。但近年不少事例證明,人性和慾望之複雜不容低估,單單成立信託已非萬全之策,還必須把mandates寫得清清楚楚,畫公仔畫出腸,才可有效避免爭拗,然而這又會帶來另一種弊端。

遺命必須畫公仔畫出腸

例如香港這個富豪家族,早於八十年代初已成立了信託基金,把絕大部分家族財產都放進了信託之內,當中最重份量是由第一代族長創辦的上市公司股權,該信託並把族長的妻子和兒女都訂為受益人,確保「人人有份」。至今三十多年來,包括第一代族長於千禧年初逝世之後,這個信託似乎一直運作良好,既不用交大筆遺產稅,亦應該可避免上演「爭產」鬧劇。

然而最近還是有風波發生,皆因該信託目前只持有這家上市公司約33%股權,同時有一名兼為受益人的第二代成員在信託之外,用自己的資金不斷增持,現已單獨持股達27%。所以部分其他第二代成員感到不滿,擔心按此趨勢,這名成員的持股比例將超過信託基金,有機會獨自掌控上市公司,似乎有違第一代族長成立信託,以確保「家族企業」長久傳承及避免分家之初衷。

於是乎,部分信託受益人要求作為信託人的金融機構在市場上增持股權,藉以確保信託基金對該上市公司的掌控。但信託人未有順應要求,或許因為在信託成立時制定的mandates,未必列有「必須確保上市公司控股權」這一項。舉例說,家族信託的mandates通常會訂明,信託人有責任盡力保障和促進家族財產之價值,避免遭受損失或貶值,如此才可確保後人世世代代都可從信託中獲得收益,所謂「富得過N代」。在這情況下,信託人的重要使命是為家族財產保值及增值,故若在某一上市公司持有太多倉位, 導致風險過度集中,就未必符合此一使命,儘管該上市公司可能被視為具有感情意義之「家族企業」。鑑於此,現在的富豪若然在「富得過N代」之餘,還想確保「世代掌控家族上市公司」,那就要在mandates中寫清楚,以免日後爭拗。

另一邊廂在新加坡政壇巨人家族上演的糾紛亦有點相似,事緣身為第二代的兩名弟妹,指控現已接任族長的哥哥「企圖違背亡父遺願」,例如第一代生前曾希望在死後拆毀其居所,不保留故居,以避免任何「英雄崇拜」,但長兄現在卻打算把亡父故居改建為紀念館,藉以「榨取政治遺產」、「增加個人政治資本」。

政治遺產複雜 口同鼻拗

當然,獅城這宗風波涉及的是「政治遺產」,難以具體量化和確定歸屬權,無疑比起「財富遺產」更複雜得多,但共通點是大家對於「亡父遺命」口同鼻拗。這位獅城第一代族長雖然在生前把國家作為「政治遺產」交託予長子,惟對於後者日後如何治國(繼續集權抑或更趨民主),以及處理包括故居在內的種種政治遺產,其實並無留下明確遺命。

由此看來,不論富豪家族或政治家族,若想「萬無一失」地確保後人不會爭拗、爭產甚至分家,恐怕需要把遺命寫得更加清楚和仔細,所謂畫公仔畫出腸。但針無兩頭利,這也會衍生另一弊端,正如rigid可譯作精密也可譯為死板,實屬一體兩面。假如遺命太過rigid,會限制其信託基金或後人適應時代變化的空間。

家訓身教杜絕後人不和

最佳例子是美國「富已過六代」的洛克菲勒家族,儘管第一代族長為著名「石油大王」,並早於1913年成立了家族信託基金,為全球最早期家族信託之一,但幸好他並無在mandates中訂明「世世代代都要做石油生意」或者「必須保住標準石油控股權」,否則這家族恐怕已在多次石油危機中衰落;相反,該家族能夠「富過六代」,有賴於成功順應(甚至引領)時勢,後來在地產和科技生意中賺的錢比石油更多。

問題在於,洛克菲勒家族明明沒有精密的遺命作為束縛,為何至今六代人絕少不和、爭拗或爭產?正如今年3月筆者在〈洛克菲勒富過N代〉一文指出,這個家族透過家訓和言傳身教,代代傳承勤儉修身、家庭團結、業有專精、重視名譽、「十一奉獻」等人生智慧和良好教養,這方面甚至比起財富傳承更加成功,同時也是財富得以傳承之基礎。說到底,家族代代相傳並無萬全之策,最可靠只有智慧和積德,中國人講法為「忠厚傳家遠,詩書繼世長」,可惜知易行難。

(英文版本由EJ Insight翻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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